小花老闆說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一百零五杯：

　　光國傻裡傻氣地笑了笑，笑裡發散著一種自然的良善；雨繪也靦腆地笑了，雨繪的笑靨是幾經風霜過後的溫和漩渦，讓人心疼，讓人想躺進去，那樣矛盾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一百零四杯：

　　鑰匙喀啦喀啦地把門打開，橘子剛睡醒，誤以為只有芳晴跟家銘回家，倏地跑出來，想著自己肚子餓，還沒有吃東西。卻被第一個進門的光國撞見，彼此都嚇了一跳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一百零三杯：

「人類雖然不快樂，不快樂得要命，卻還拚命抵抗著那些可能改變其命運的東西；他們想要孩子，跟他們相像的孩子，為的是替他們挖掘墳墓，持續恆久的不快樂的命運。」──米榭‧韋勒貝克《一座島嶼的可能性》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一百零二杯：

　　人們會比較悲慘的情節，用更悲慘去否定悲慘，像是他們那狹小的心室裡只裝得下一點薄薄的同理心，一但給了更悲慘，悲慘就甚麼也分不到。沒有容納的能耐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一百零一杯：

「真正的日常是從那一次之後才開始的。我上小學後，阿嬤也去社區大學上課，她努力學習成長，我知道，她是為了我，但她從來沒有說過她是為了我。再更大一點我才明白，她沒有跳下去，那是因為我，但她也沒有說。她總是沒有說，默默地做。我們沒有其他親戚，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，我小時候，常看到她在夜裡抱著我爸爸媽媽的相片哭，你知道，真的就像類戲劇裡演的那樣，我會從門縫裡偷看她。但是她不會邊擦拭那相框開始怨天尤人，或祈求上蒼保佑她。她會拿出她在社區大學的作業，歪歪斜斜地開始寫她自己的名字、我的名字。她含著淚練習，練習成為一個識字的人，她不會因為她做得不好而不願意做，她不怕別人笑她，那是我最驕傲的，也是阿嬤送給我最厲害的禮物。我後來發現，這年代不識字的人已經不多，他們老得連筆都拿不了，他們直到躺進棺材裡都不會寫自己的名字，但我阿嬤不是。」家銘說，一邊看向外面，大面落地窗，乾淨得像是沒有，照映著這大城市的車水馬龍，小麻雀一陣聒噪地飛過去，停在對面大廈突出的窗台上。「扯遠了，我的意思是，當我看見雨繪哭了，我覺得很放心，就像阿嬤一樣，還有活著的勇氣的人，才有淚水。當你哭不出來，你的心涼透了，就像涼透了的菜，會被死神當作廚餘倒掉的。」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一百杯：

「為什麼嗎？」光國因為家銘的困惑而困惑。沉思了一下，想到了甚麼，像動畫裡叮的一聲在人物的腦袋背後拉出一條鋼線，他就知道了，沒有經歷過的人就不會知道，因為他們欠缺想像力，而有的人就是善於比擬，他們就能更有效地說服他者。「我很小的時候，爸爸媽媽就都出車禍過世了，我也在那輛車上，只有五歲。我還記得事情發生的時候，我還在大哭，哭得臉很脹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因為我爸騙我，他說當天要帶我去買玩具的，但是他騙我，所以我很生氣。我媽在副駕駛座覺得很好笑，還轉過身來拿手機拍我。下一秒意外就發生了，當我在醫院裡醒過來後，就再也沒有見過我的父母了。那時候我只有五歲，沒有辦法理解究竟是發生了甚麼事，只知道我跟阿嬤回家，阿嬤甚麼話也不說。當我吵著要找爸爸媽媽，她也沒有任何的回應。她總是面無表情的，煮飯、洗衣、哄我睡覺，做著她平常都做得那些事。儘管我很小，我依然清晰地記得她牽著我走到一棟房子的頂樓，站在樓頂的邊緣，很久很久，很多次很多次，那時我只覺得那是一種欣賞風景的活動。直到最後一次，阿嬤站在那房子的邊緣哭了，一開始她也是小聲地啜泣，後來也是蹲著，哭了很久很久。那次之後，我們就不再去樓頂看風景了，她也開始跟我說話。」光國說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九杯：

「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呢？是你把她從廁所裡救出來的呀。」家銘說。桌上的汽水杯裡，二氧化碳啵啵流逝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八杯：

「雖然我清楚知道這就只是霸凌，我只要過去把門打開，就能救出一個受欺侮的女孩。但我還是非常緊張，你知道，在那種情境下，我還是會怕自己遇到怪物或者鬼，腦袋裡出現的盡是《哈利波特》或《咒怨》之類的電影場景。我的手顫抖著，我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，也感受得到它在用力地撞擊我的胸口。我把拖把卸下了，當我把門打開的那一刻，覺得自己蠢得可以，就算是鬼或者怪物，難道還會比人更可怕嗎？這就是我把雨繪從廁所裡救出來時的唯一心得。」光國說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七杯：

「還好上了國中遇到光國，其他很多同學都還是小學那些同學，如果不是他，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甚麼樣。」雨繪說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六杯：

「後母婚後立刻顯露出她對我的不悅，她聯合學校裡的其他老師霸凌我，所有老師都相信我是個壞學生，說我偷錢，偷同學的東西。誰會不相信老師說的話呢？尤其是平常看起來很有氣質的女老師，穿著小碎花長裙搭配平底娃娃鞋的那種女老師。沒有人會選擇相信我而不相信她，老師都討厭我，同學也是。我無助極了，而她懷孕了。生了小孩之後她就理所當然地把工作辭掉，丟一堆爛攤子讓我自己收拾。我以為她離開學校日子就能安穩，但事情不是這樣，她以家長的身分，調動她在學校的勢力繼續欺凌我。」雨繪說。眼淚已經止住了。當你在哭的時候，有人幻想他叫你別哭就能不哭，那他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天真的人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五杯：

「會不會妳媽其實一直坐在妳爸肩膀上？」家銘說，想逗雨繪笑，以為自己很幽默，裝出一個憨態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四杯：

「雨繪的爸爸，會打她。你們看。」光國拉起雨繪的針織長衫，露出雨繪雪白的肌膚，紅色傷痕交織如格紋。「我不知道怎麼才能保護她，只能用功讀書，跟在她身邊，我家境不好，是阿嬤帶大的。好不容易熬到大學，可以離開家了，我會去打工，終於可以保護妳了。」光國轉過頭去看著雨繪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三杯：

「一起去吃韓國菜，好嗎？」家銘邀請隔壁那對小情侶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二杯：

　　家銘回來了。帶著一粒蘋果，紅色的蘋果，象徵愛情的蘋果，他說：「對不起，我答應過不會否定妳的。」橘子的面上露出神氣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一杯：

　　電梯坐到地下一樓，金屬雙層門叮地一聲打開，吐出一窩人。大概是來參觀的。第一層空間裡，無論牆壁還是地板都潔白亮麗，像是極氣派的飯店大廳，空氣涼爽。西北隅置放一個大茶几，是去三義買達摩像的時候會遇見的那種大茶几。女店主泡茶招待眾人，茶湯清澈，是淺淺的綠色。第二層仍是一個曠潔地如美術館的空間，經過一扇透明度高的自動玻璃門，這裡冷氣稍微涼一點。東南隅是咖啡吧檯，美麗的半自動義式咖啡機自信地站著，宛如藝術品，身邊是一群木雕神像，女店主說：「有復古的展品，就要有迎賓梯！」她站到咖啡吧台前幫賓客一人壓了一杯濃縮，濃縮咖啡就跟動人的詩詞一樣，都是人生的精華。第三層空間，玻璃自動門一開，自天井灑落的大片陽光浸潤每一個人的身體以及他們手上的咖啡。像是植物園一樣，有大塊石頭造景，參差不齊，錯落有致。各色植物此起彼落迸現人們眼前，宛如煙花，目不暇給。眼前的綠色不是單一的綠色，那是深深淺淺，濃淡不一的綠色。眾人無不驚嘆。蜿蜒的石子小路引領大家走過這座美麗的花園，人間世，有蕨類，有灌木，有矮叢。最後來到一處電梯，那是只上不下的電梯，承載夢想的電梯，夢想的重量決定攀升的速度，決定妳要去哪裡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九十杯：

「非得這樣不可嗎？難道我的感受就不重要嗎？事情的是非對錯真的是絕對的嗎？還是也只是以妳的『感覺』為主？」家銘的聲調提高，試圖比芳晴高，說完逕自甩門出去，不知道會不會回來。愛情，不是因為月光下的渴望纏綿，無法控制的化學反應。愛情，就像人生目標一樣，需要終身追尋。成熟的愛情，會在你感受到對方的疼痛就不假思索的願意退讓，因為他的感受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。愛情中，討論對錯是會被邱比特取笑的，願意無條件照顧對方感受的人，無疑是更愛對方的人。愛情，是兩個人共事的一種創業。真正的愛情，是兩個人都願意為了對方捨棄一部分的自我，成為更適合對方的人，許多人，過不了爭執的關卡，因為他們都不想當更愛對方的人。你無法在愛情中舉證究竟是誰對誰錯或者誰先錯，當然我說的是兩個人，不是三個以上的人。一場戀愛的失敗，通常是雙輸的局面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八十九杯：

「喔，所以你就把我帶回來了，這樣？」芳晴說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八十八杯：

「妳幹嘛幫牠做被子？妳相信牠說的話？」家銘對芳晴的行為不甚了解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八十七杯：

「我知道你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我，但現在腦袋裡一團亂，對嗎？不要急，你們需要的是耐性。我累了，我想休息一下，可以為我準備一張床嗎？老實說，我不曉得我會在這裡待多久。」橘子說。眼皮開始鬆弛，雖然那是一隻小小的猴兒，但牠的神態真的非常生動，像是卡通裡畫的睡眼惺忪那樣，眼睛旁邊有泡泡，還會破裂。

「看小說。等咖啡」系列，第八十六杯：

「你……是從『異世界』來的嗎？那個有瀑布的地方？」芳晴小心翼翼地擠出一個問題。